《被迫害妄想症》露中
11-одиннадцать死亡，陪伴
王耀梦到爷爷了。
爷爷正在青瓦檐下，在枯木大门前，用那布满老茧的手，小心翼翼地雕刻着木块，花因此生长，鸟因此鸣唱。
“爷爷…”王耀向那老人跑去。
老人朝他笑着，松驰的嘴角弯出了一个可爱的弧度。
王耀忍不住流泪，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爷爷笑了。
老人家并不是他的亲爷爷，但这淳朴的爱却伴随了王耀一生。他年轻时是个红军战士，因负伤丢了只眼睛，但他透出的精神气和那只坚毅的眼总给人一种，岁月带不走他。
“小耀啊，好久没有来看看你了。”老人用他宽厚的手摸了摸王耀的头。
熟悉的暖意如心上开花般，缓缓地淌着。
“小耀，你过的还好吗？”老人温柔的眼神落在他身上。
“挺好的。”王耀垂下头。他想抑制住眼泪涌出。
“你这孩子…”老人双手紧紧地握住他的手。
王耀没有控制住自己，他大哭了起来。
他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痛苦过，当失去所有的东西时，才是死亡真正来临时。
两个星期前，母亲离开了。
母亲一个人，孤单地离开了。
当时的王耀一直在忙手头上的工作，直到接到医院的电话，那一刻，他已经精神失控了，他冲出公司，一个人，坐着高铁回到老家。什么也没有带，没有必要，灵魂都已经丢掉了。
“叔叔！妈在哪里？”他双手摁住母亲的丈夫的肩膀，全然不顾。
对方的眼睛红肿得可怕，眼里也布满了血丝，好像已经很久没睡过好觉了。
“对不起…对不起，对不起小耀。”对方蹲下来，豆粒大的泪珠落了下来。
王耀仰起头。
黑得可怕的夜。
前几天打电话时怎么就听不出不对劲…她说她只是头痛怎么可能呢，为什么不说呢，为什么不让我们见她最后一面呢，为什么呢…
他的母亲生前是一个医生，虽然因为工作闲的时间很少，但她一直都在努力地爱着她的孩子们。孩子夺走了她的青春，夺走了她的健康，但她却依旧付出所有。因为怕影响他们的工作，在他们面前从来不讲实话，总说自己挺好的，总说自己可以搞定的。她又不是万能的，又不是永生的，终究会离开的。
她捐了自己的遗体，其余的什么也没有留下。
王耀看着她苍白的脸，再也不会睁开的眼睛，再也不会指着他的脑门的干枯的手，以及再也听不到的训斥声和唠叨声。
他哭不出来了。一点实感也没有，已经伤痕累累的心脏，正在碎掉，化作灰烬。
两天后，梅再也看不见从前的那个哥哥，王耀，试图割腕自杀，因为状态非常不稳定被送进精神病院。梅才知道，她的哥哥在十二岁时得过精神上的疾病，住了一年多的院，现在因为受到母亲过世刺激，旧疾复发。
王耀依旧是一张冷漠的脸，但脸色苍白，眼神黯淡，他不发狂，他不疯颠，但他不愿说一句话，一清醒过来就要寻死。
这是唯一一个晚上，王耀在那个封闭的房间里睡着了。
他梦到了他的爷爷。
当你梦到了曾经离去的人，那一定是他／她想你了，他／她担心你遇到了什么困难，他／她想见见你，所以他／她来梦里见你了。
“小耀啊，想哭就哭吧，我一直在这里等你。”老人的声音，沙哑，但温暖，像院子里开得正盛的橘花。
“我也想来陪你，奶奶，阿姐和妈妈。”王耀的声音咽哽着，十二岁的他，声音清脆。
“那不行的，千万不行的。”
“为什么啊。”王耀正说着，眼泪又开始哗哗地落。
“你这娃子！”老人戳了一下他的脑门，“不行就是不行，哪有这么多为什么。”
“可是，我真的…”他愣了一下，他好像是突然一下想起了什么，“不想待在那里了。”
老人抹掉他眼角挂着的泪珠。
“从小到大就爱说骗人的话。老是跟你妈说自己过得好，结果根本就不好，你母子俩真的是，你不是交到朋友了么？还把木檀盒子送走了呢？”
“爷爷。”王耀又垂下他的头。“我过的一点都不好。”他忍不住那声哭腔，强行逼迫自己露过笑来。
“我不和曾经的朋友来往了，我和弟弟妹妹关系也不好，我把盒子送走了，是一头俄罗斯的熊，但我伤害了他，我逃走了。就像报应一样，我失去了一切。我过的一点都不好，我讨厌我自己。”
王耀全身都在颤抖，老人一把抱住了他，十二岁的他还是像个泥娃娃一样小小的，缩进了爷爷的怀抱里。
拥抱是最有效的安慰方式。
那头熊曾经说过。
“我就知道你这娃子，什么都顾虑，也不肯原谅自己，王耀！你给我勇敢一点！”
王耀感受得到，老人在消失，如烟一样。
“小耀！勇敢一点，你可以的。橘茶不也是又苦又甜的么。”
说完，老人便消散了。只剩下淡淡的橘花香。
直到花香殆尽，他醒了。
他坐起身来，望着亮亮的窗外。春日已至，但外面依旧有点点小雪。
“早上好，王先生。”病院的护士端着早餐走进来，放在桌子上。
虽然她知道王耀不会回复她，但她还是按照惯例每天早上打个招呼。
结果下一秒所发生的事情让她直接飞奔出王耀的房间。
“早上好，护士小姐。”王耀朝她微微一笑。
然后王耀又恢复了原来冷漠的神情，继续望着亮亮的窗外。
“我说真的，医生，他向我打招呼了，还笑了，这算恢复了一点点了吧？可以见人了吧？”护士的声音有点激动。
“等等，这可能只是短暂性地恢复，两个星期没说过一句话，还意识模糊，再检查一下。”
王耀很配合他们的工作，但他的妄想症更加严重了，几乎是一整天都陷入死亡循环里，检查很顺利，但如果看到一些会危及生命的东西，他还是潜意识的想自杀。
相比前两个星期的人不人鬼不鬼的状态，他现在已经算缓和一点了，至少是个人了。
〔医生拿着手术刀，他被绑在手术台上，动弹不得。医生的眼神尖锐，像是在盯着猎物一样，令人不寒而栗。没等他反应过来，尖厉的手术刀就刺向他…〕
咚咚咚…
轻轻的敲门声传来。
“王先生。有人想见见您。”护士敲了敲他的门。
“谁？”他揉了揉脑门。
“一个外国男人。”
不会吧，不会是伊万吧。王耀突然觉得很害怕，但他又想想有可能是阿尔他们。
整整两年了，离那次维也纳之旅已经过去了两年了。这两年里他没有伊万的任何联系，只从小梅那里知道伊万退学回莫斯科了，他不敢联系他，有什么资格再去干涉他的人生呢，他会忘了我的，王耀是这么想的。
“他长什么样？”王耀试探性地问。
“俄罗斯人好像，但他的中文说得很好。”护士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。
还真是他…伊万.布列金斯基。
王耀只觉心脏被揪了一下，他在紧张在害怕。他大口地喘着气，脑海里开始播放着那头俄罗斯熊的脸。
“王耀先生！”护士听到他剧烈的呼吸声，立刻冲了进来。
“我没事。”王耀直起腰来调整自己的呼吸。
“没事的，护士小姐，您能帮我拒绝他吗？”
只要不见到他就好了…只要不见就好了。王耀想。
“可是…”护士看向侧边。
怎么了。王耀看着她。
“王先生，虽然这么说可能不是很合适，但是，我觉得你或许可以试着去见见别人，更何况他是您的爱人。”
什么…那个熊崽子是这样骗人的，王耀觉得自己要昏厥了。
“您误会了…他并不是我的爱人。”
护士反倒激动起来了。
“可是从您待在这里的第一天起，他就天天打电话来问您的情况，有时候还亲自过来看您，即使只是远远地看您一眼，他都能待一整天。老实说，刚开始听到布列金斯基先生说您是他的爱人时我有点被吓到了，但是他真的…＂护士好像意识到自己说这些话并不合适，就乖乖闭上了嘴。
这只熊崽……
王耀突然有点心疼他，自己真的是个渣男，十足的大混蛋。
“好吧。我去见他。”
王耀站起身来，穿上一件灰色长外套，里面还是病服。
伊万.布列金斯基，套了一件棕色大衣，内搭黑色圆领毛衣，围着那条浅棕色围巾，戴着那双黑手套，握着一杯咖啡。
他坐在院里园子的长椅上，神色凝重，好像在紧张什么。变得更成熟了，伊万，万尼亚。王耀想。
而他在见到王耀的那一霎，一滴泪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。
他红红的脸颊，红红的嘴唇，才是春日里真正盛开的花。
“对不起，伊万。”王耀站在他面前，摸了摸他的头。
毛茸茸的，像熊一样，怎么一点都没变。王耀的眼眶红了。
王耀的手冰冰的，凉凉的，整个人都是冷的。
伊万抓住他纤细的手腕，一下子站起身来，俯身将嘴唇贴在王耀的嘴上。
王耀没有躲，他们静静地感受，对方的温度。
伊万很温暖的，就像是一头保暖的熊。
温暖了他的唇，温暖了他的手。
伊万收回了身子，又一下坐了下来，没有说话，只是垂着头。
王耀知道自己很卑鄙，很胆小，他害怕一切，他知道，他伤害了他，也许他会拒绝他，但他真的想试试。
王耀，你给我勇敢一点！
“伊万，对不起。”
“不用道歉，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。”伊万依旧垂着头。
王耀吸了一口气，捧起伊万的脸。“你抬头看着我。”
王耀琥珀色的眼睛，又如初般澄澈动人，而伊万紫罗兰色的眼眸里盈满了泪。
“我知道，我不应该抛弃你的，不应该不告而别，以及，我也爱你。虽然我不被允许爱，但我努力试着去接受这一切，我不应该让你一直等的，所以说，喜欢我真的很倒霉。”王耀闭上了他的眼睛，努力不让身体颤抖，一口气把话给说完了。
他伤害过他人，而唯一能原谅他的人已经离开了，从前他承认，承认自己不配，但现在不一样了，他不能再失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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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不起读者老爷们，说了过两天更新，结果两个星期后才更新，大抱歉大抱歉（给你们表演一个下跪）以及这次剧情跟原来的想法差了十万八千里，本来打算五年后再见（都写了几百字了…）结果想法又改了，，就重新写了。以后可能是周更（不一定每周，因为学业繁忙（枯了……）总之，谢谢大家伙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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